越過身體,越過脈輪,越過能量

前面提過,醒覺其實不是一個過程。一個人是醒着或昏迷,並沒有一個步驟或中間地帶。

然而,醒覺的狀態本身在昏迷的狀態也存在,這是頭腦最難懂的。對局限的頭腦而言,這些話好像不符合邏輯,因為有限永遠不會理解無限。

進一步強化這個悖論,我們也可以這樣表達──醒覺,是回到一個「從來沒有離開」你我的狀態,最多只是需要挪開「不存在的」種種狀況或阻礙。

假如你聽到這些話一點都不驚訝,還從內心深處生出一種喜樂和領悟,那麼,這本書所談的這種「沒有路的路」、「沒有學的學」、「沒有法的法」,對你是最適合的。

有意思的是,真實落到這個世界,一定會產生悖論。

這是因為真實在一個無限意識的軌道,而人類的頭腦在一個狹窄而局限的軌道運作,才有表面上的衝突。

所以,假如你聽不懂或覺得有矛盾,也不用擔心。它本來就是悖論,悖論本來就是頭腦聽不懂的,不需要在頭腦再加上一層分析。

也許有人會想問:「這些理解和能量或脈輪有什麼關係?」

嚴格講,和意識比較,能量或脈輪的系統還是比較下游,還是生命的末端。只要可以具體指出任何形相,無論脈輪、穴道或能量,已經進入物質的層面,也一樣離不開虛構的念相。

有時-空、有因-果,也才有脈輪,才有能量。

透過脈輪或能量,一個人永遠不可能解脫。

因為它們本身就是頭腦投射的產物,也自然就限制、束縛了我們。

雖然這麼說,內心還是會影響到外境,因為內外是對稱,本來相對相成。

一個人醒過來,不會再在意肉體,更不用講能量或脈輪,但是身心畢竟是意識組合的,也同時會受到意識狀態的影響。

一個人解脫了,脈輪自然也會打開,能量或生命場也會擴大,波動也會加快。

只是,對誰而言,這些能量或波動在增加?

有意思的是,並沒有一個「人」去體會脈輪打開或能量增加。沒有一個主體、客體,更沒有一個動態。這也就是我常常在說的──生命來活自己。

我會說這些話,也是很誠懇地希望你不要浪費時間去追求各種脈輪、能量、玄學的變化與練習。

最多只需要看穿這個世界,把「我」的根源找到。

也就這麼簡單,全部的現象包括這世界、能量、脈輪,也就跟着一起消失了。

消失了,這個肉體還存在,它還是要完成這一生帶來的因-果。但是,接下來再也沒有一個作為的人。

我們最多只能說──雖然一體暫時住在這個肉體,但是它本身隨時是醒覺的。透過這個肉體,一體還可以完全體會到一體。

即使這種理解再簡單不過,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,一個人要相當成熟才會讀懂。我用那麼多篇幅來表達這些觀念,就是因為我知道會有太多人疑惑,甚至質疑。

然而,因為這些觀念就是那麼簡單,而我個人從小喜歡樣樣簡單明了,自然在很年輕時就受到古人留下來的法所吸引,拿自己來驗證它是正確的。

此外,我會透過不同的角度和比喻重複再重複同一些觀念,也是希望這些話落入你我的腦海,而讓這些觀念變成你我的真實。

因為我們這一生所看到、學到的一切,都和這裡所談的顛倒。連一般人所認為的常識,也和真實無關。

我最多只能用個人的語言、個人的體會來消除種種矛盾,把真實的悖論變成內心的現實。

這個「沒有法的法」,其實是最直接、最簡潔的方法。它把真實和練習結合,假如可以把真實當作理論來談,也就是理論和方法已經合而為一──我們懂了真實,也懂了全部的方法。反過來,透過任何一個方法,也可以把真實帶回來。

所以我才會說,日常生活中,從每個角落都可以回到真實。而每個練習都可以成為一個沒有方法的方法。

這是古人稱為大智慧的法門,它集中jñna和 bhakti,把「參」和「臣服」合一。「參」本身帶來「臣服」,「臣服」本身也回到「參」。也就是說,不需要「做」,一個人自然進入「在」。

每個人的成熟度不同,適合的方法也不同。有些人需要練習身體,身心合一,消失念頭。也有人比較適合奉獻、奉愛、臣服,把自己交託出來,跟上帝、佛性或生命合一。還有人比較適合用邏輯來轉變邏輯,用念頭來轉變念頭、用意識來轉變意識。都沒有什麼絕對的重要性,一樣可以讓我們走到底。

前面也提過,我個人喜歡簡單明了,樣樣都希望簡化,自然也就重視「參」這樣,簡單而最直接的方法。

但是,因為人類的頭腦比較喜歡複雜,甚至還喜歡在複雜里定出一個個階段,在頭上不斷地追加更多頭,把很簡單的東西變成一個想不通的矛盾。古人才會說,「參」這個方法,是為最成熟的人而來的。

過去,正是考慮到不適合給一般人聽,很多人聽了反而會混淆,感到困惑,甚至起質疑心,「參」這種教法過去只限於師徒之間口傳。要經過皈依、練習、突破各式各樣的門坎,才可以聽到這些話。

只是我總認為,到今天,透過演化快速的發展,人類其實是極端的聰明。這個時點也剛剛好,透過我們人類的聰明,足以做一個轉變。我才會把這個法重新帶出來。

然而,也因為簡單,一定會遭遇到頭腦的抵抗與反擊,甚至認為這些分享和人間的生命一點都不相關,完全不切實際。有時,我身邊的朋友為我抱不平,來安慰我,我最多也只能這麼說──

其實,什麼事都沒有。這些抵抗和反彈,與我所表達的,兩者一樣都是虛構,都是妄想。一樣是語言表達的,一樣都不存在。

講的人也不存在,講的話也不存在,包括你我每一個人,也不存在。

又有什麼好計較的?

計較的人,又是誰?

我相信,你聽了這些話,在頭腦的層面還會想質疑。然而,如果用心的層面來聽,內心的上師(inner guru)會聽進去,知道我所講的是真的,而自然帶着你走下去。

所以,我才不斷地說──你不需要相信我任何一句話,最多只要拿心來驗證。

其實全部的答案,你我早已經有了。

–摘自《集體的失憶》

楊定一博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