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何練習,還是離不開時間,離不開「我」

因為這個世界跟真實(我指的是永恆、絕對、心、在)完全是顛倒的,完全站在不同的意識軌道,我才會不斷提到「反覆」的觀念。甚至,我認為,一般修行的觀念,即使不能說是錯,也都是顛倒。

全部人可以「做」的,都在強化「我」。

不管任何領域,包括修行或不是修行的領域,只要跟身心相關,最後自然都會強化「我」——「我」最清白,「我」很敬業,「我」最珍惜別人的努力,「我」有很深的功夫,「我」的瑜伽姿勢特別標準,「我」的氣感非常強,「我」的神通最靈驗。甚至「我」懂,「我」知道,「我」領悟——一樣地,都不斷在強化「我」的觀念。

有意思的是,雖然絕大多數的修行人也懂「我」是全部煩惱的來源,卻沒想到,透過重複的練習,反而不知不覺中更強化了本來想消失的「我」,也就在某一個領域或宗教開始運作。甚至,會認為那是唯一可以把人帶到真實的軌道,而可能透過修行或宗教,反而造成衝突,甚或帶給其他人傷害。

我也擔心,就連這裡所講的「全部生命系列」,有一天也會在人間化出一個頭腦的系統,而自然失去新鮮的力道——讓一般「聰明」人以為透過頭腦可以掌握。就這樣,它本身又變成了另一道束縛。所以,才透過這些作品,包括這本書,再次提醒——一個人要醒覺過來,不是靠任何「做」,更不用講時間。

醒覺,是急不來,也慢不來。甚至,沒有一件事可「做」。

一個人假如透徹懂了這些話,自然發現——其實,自己已經在絕對。

你要找的你,已經老早找到了。

祂不是透過「找」可以找到的。我們最多只是承認祂,或是把注意力輕輕鬆鬆滑回到最根本、最不費力的狀態。不過,只要還有一個認知,已經又滑出來了。然而,就算滑了出來,什麼損失也沒有。懂了,又滑回去了。我過去才會在《神聖的你》用滑冰的比喻來表達。

但是,是誰在滑?其實也值得注意。

假如還有一個「你」或「我」在滑,你還是有一個「誰」在做的觀念。這個在做、在滑的「誰」,本身就是「我」。

甚至,假如你還有一個體驗,還有一個多深多微妙的領悟可談,很抱歉,你還是在一個相對的範圍運作。

假如你還認為自己有領悟或開悟,小心,你可能還沒有醒過來。

假如你突然講話變得很慢,或是寧願閉着眼睛面對這個世界——就像是要透過行為,表達一個更深的領悟。要注意,你其實還在人間打轉,還認為醒覺跟人間任何東西或行為是相關的。

假如你還認為修行還是靠功夫,甚至強調能夠長時間坐着就反映了你個人的成就,要提醒的是,這個定,可能還是小定。甚至,你可能忘記了醒覺跟這個肉體一點都不相關,還可能把身體折騰壞。而你可能堅持一定要坐着不動,或是堅持只能動,不能休息。值得留意的是,無論哪種堅持,你或許還沒有貫通,還誤以為「不動」或不休息等於「在」。

其實,相對和絕對,這兩個世界一點都沒有矛盾。

矛盾,是頭腦設立出來的。站在絕對,你想怎麼做,祂根本不在意;你想坐着、用氣功或瑜伽的姿勢睡覺,還是用語言或沉默來表達領悟,對祂一點都不相關。祂也一點都不排斥,知道怎麼做,都沒有代表性。

一個人懂了這些,放下了,沒有事了。再也沒有矛盾,也就可以寧靜下來。

我知道,很多朋友讀到這裡,心裡會不舒服,覺得我好像在潑冷水。但是,我之所以還是要提出來,其實是捨不得看到這個世界跟我個人體驗到的完全顛倒,才用這種語言來表達。

最後,一個人最多只可能慈悲,因為知道沒有一個慈悲的對象,沒有一個人有錯或對的行為。最多,只是拿這些話做一個參考。讀完了,也就放到一旁。不要好像當作尺,處處拿着比對。甚至拿來責備自己、檢討別人。這些,都不重要。

我們還是輕輕鬆鬆回到自己。然而,「自己」不存在。所以,最多只能讓絕對活出我們,活出一切。

–摘自《時間的陷阱》楊定一博士